相伴度年华40（黑眼镜 卫乘风）
40
卫乘风的身体比以前还孱弱些了。以前是受到惊吓后才容易发烧，现在动不动就发烧。
黑眼镜带他去镇上的普慈疗养院打针，医生说他体内有炎症，需要注射盘尼西林。可现在快要打起来了，世道很乱，这些进口的抗生素消炎药比黄金还贵。
黑眼镜这才想起来，大战不可避免是要打起来的，战争迫在眉睫。
他翻了一下小皮箱，还有不到二十根大黄鱼。真要打起来，上海是不安全的，趁现在交通还没断，他得带着卫乘风南下去广州，想办法去香港。先去那边避一避。
走之前，他还需要做点准备工作。
他先开着车去了汽车行，托当时买车的经理赶紧帮他把车卖了，便宜点也没事，佣金给他三百个大洋。
然后又趁着天黑翻墙去了卫探长的小洋楼，按照记忆搜刮了一圈。把他卧室书桌抽屉里的身份证等证件装好，又在墙壁上四处敲，终于找到了内嵌式保险箱。面对着保险柜，黑眼镜为难了，这小子会设什么密码？
他盘腿坐在地上试，突然福至心灵。他拨着他们相逢那天日期，保险箱开了。
里面一把银光锃亮的手枪，黑眼镜拿起来掖在腰间。第二层一个天鹅绒匣子，他打开一看，满满一层裸钻，都是大个儿极品火钻。保险柜靠里还有本瑞士银行通兑支票薄。
黑眼镜笑了，他记得自己总给卫乘风灌输观念，纸质的票子和钱没有用，要屯些黄金和白银。有机会弄来好的钻石更好了，体积小轻便又值钱。
小屁孩看来还挺有能耐的，居然存了这么多好东西，今晚幸好来了一趟。
钻石、支票薄子和二十来根大黄鱼都被他装背包里，第三层一个小绒布盒子，他打开一看，两枚白金镶钻戒指。戒指内圈一个刻着齐，一个刻着卫。
他看着那个盒子看了好久。他在想卫乘风什么时候去定制的？从没见他拿出来过。
他把戒指盒往上衣兜里一揣，看着空空如也的保险箱，关上，又把地方轻轻恢复原状。
临走前从酒柜里拿了瓶洋酒塞包里。
等他回到镇上，已经是后半夜了。卫乘风被他进门的动静惊醒了。揉着眼睛嘟嘟囔囔地发问，“表哥，你回来了？”
“没事，你接着睡。”
“哦~~”他软软地应一声，翻身又睡。
第二天吃过早饭，黑眼镜给卫乘风留了午饭和药，让他在家待着，他出去看看能不能弄来车票。
进了城区他去火车站问了一下，票务处说没有票。
他找个地方给洪爷打个电话。洪爷许久没见他，一听见他电话十分热情，问了他地址后，立刻派车去接他。
两人就时事讨论了一番，洪爷听黑眼镜说，想请他帮忙弄些盘尼西林，弟弟受了枪伤后体内有炎症，一直没好彻底。
等弟弟稍微好点，他想带着弟弟离开上海去香港。
洪爷叹口气，“你还是自由，说走就能走。我家大业大，想走也走不了了。而且现在这个局势，我还想再观望观望。”他放下酒杯，“盘尼西林我这还有些，你先拿走急用吧。”
黑眼镜连忙道谢。看着洪爷帮了自己不少忙的份上，他郑重地说，“你还是考虑考虑去香港的事，反正是现在越早走越好。晚了就不太好走了。”
洪爷皱着眉头点点头，“我不像你呀，兄弟两人，说走，背着包就走了。我这老老小小的十几口人呢。容我再想想。”
两人又聊了一阵，黑眼镜还有其他事情，站起来告辞。洪爷让他过两天来拿火车票。
黑眼镜从他这出来，又去了汽车行。现在没有新车进本埠，他的车子几乎是全新的，要价又便宜，加上他答应给经理佣金又高，经过经理极力推销，他的车已经被人看上了。约好了两天后一起去做个手续就能拿钱了。
他转到菲利洋行买了些进口巧克力和水果软糖；去红宝石，买了奶油小方；又在熟食店买点卤牛肉。他恨不得把卫乘风一口喂成胖子。
小孩儿现在瘦得皮包骨头，摸起来都咯手，抱起来轻飘飘的。他还是觉得以前看着瘦，其实身上肉软乎乎的小孩儿可爱。
卫乘风吃了两口牛肉就吃不下了，他活转过来后，一直胃口不好，油腻荤腥吃多了还会呕吐。
黑眼镜很有耐性地拿着奶油小方，一勺一勺喂，哄着他吃了大半个。
吃完饭，拧了热毛巾来给他擦脸擦手，小孩儿仰着头，闭着眼。黑眼镜大手垫在小孩儿后脑勺，很仔细给他擦脸。擦完了脸，又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给他擦手。
卫乘风的手是个细皮嫩肉的白净手掌，手指关节处粉粉的，手指纤细修长，很好看。
黑眼镜说，“这个手漂亮，画画，玩乐器都好。等以后有机会，你想学我教你。”
“嗯。”听黑眼镜说自己的手，卫乘风也低头看，“表哥，你说要带我出去玩，我们什么时候出发。”
“快了，就这几天。”
过了两天，黑眼镜进了城，弄完汽车过户手续拿了钱，黑眼镜又去找洪爷。洪爷不在家，把他的车票留个管家。
管家递给黑眼镜一个信封。
里面是张包厢票，另有一张花旗银行通兑美元的支票。管家说这是先生给黑爷的践行礼。
黑眼镜没有推辞，收好，托管家转达谢意，并说到时候自己到了广州会给洪爷打电话报个平安，请洪爷也多珍重。
第二天，天一亮，黑眼镜就把卫乘风叫起来，穿戴整齐。初秋了，早晚有点凉，黑眼镜给他脑袋上扣个报童帽。
连着吃了几天盘尼西林，卫乘风好多了，不再一直发低烧，精神好了胃口也好些，看起来脸颊也饱满些。
卫乘风此刻穿了一套浅灰色短猎装，里面是天蓝色衬衣和V领白绒线衫，头上戴着报童帽，再斜跨着个装满糖果零食巧克力的牛皮邮差包。小脸白白净净，眼睛亮晶晶嘴角带着笑，一脸的期待。他看起来像个中学里要出门郊游的小少爷。
黑眼镜背好背包，提起箱子，转身看着他笑了起来，“漂亮小孩就应该这样打扮。好看。”
他牵起卫乘风的手，“走吧，哥带你坐火车出去玩儿去。”
卫乘风笑着对着他用力一点头，甜甜应一声，“嗯~~”
奶呼呼小嗓音能把人甜化了。
走吧，跟着他，走到哪儿都不怕。
黑眼镜对他一笑，“出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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